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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病痛纏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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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瘋狂的戰鬥之後,總是那麽精疲力盡,再是摔水溝,泡熱水的一折騰。

阿次早就撐不住那種虛脫的疲倦,阿初把他抱回床上擦拭藥酒的時候,他就已經迷迷糊糊睡去了。

看著弟弟安靜睡著,是阿初心中最得到安慰的時候,自從那致命的傷開始,他就最怕看到阿次睡不好覺。

醫生的概念裏,只要吃得下睡得好,就無大礙。

無論是身體上的疾病還是心理上的疾病,都是從食欲和睡眠上最先體現出來的。

折騰到阿次睡著,阿初才想起自己也該去泡個澡換身衣服,雖說春和醫院的小池塘不是臭水浜,自然也不是什麽高級香水,更何況時間一長,都不知道夾雜著一股什麽說不清的味道。

衣服已經擠不出水,還有些許濕涼,本來就質地硬挺的襯衣這下是硬得蹭在身上好不舒服,唯一沒幹透也就是他的頭發,或許說是剛才被浴室裏的蒸汽一蒸,更顯得濕漉漉。

舒舒服服洗去一身的不適,阿初真的有點懷念以前那種沒有打仗時候平和的日子,每天洗了澡躺進被窩裏有多享受?

換了身睡衣走進房裏,聽到了阿次輕輕的鼾聲,他露出了一絲安心的笑容。

改天一定要買些梨和冰糖回來,雖然他是學西醫的,但也知道深秋是補肺的好時節,而雪梨燉冰糖最滋潤不過。

這個一團亂的時代,他都不知道去哪裏買雞鴨來燉湯給阿次補身子,總覺得他的夥食不夠好,甚至連有時候吃個肉包子,他都恨不得把自己那塊肉挖給他,自己就啃個包子皮。

每一場驚心動魄,都讓人記憶猶新,居然扳扳手指,已經過去了五六年。

三七年沒有開始戰爭之前,什麽都擁有的年代,唯一缺乏的就是這份真情。

這幾年,戰爭掃平了一切,曾經的一切好像都不曾擁有,兩人的情感反而越來越深,想到阿次的真心,總是讓阿初最為開心的。

也許他還該感謝這個年代,讓他和阿次如此交心,如此坦誠。

戰鬥中的阿次依然英姿颯爽,不輸當年,而自己居然也會幾下三腳貓的拳腳,也能開槍打死幾個人。

阿初躺了上去,側著頭看著阿次的睡顏,輕柔地伸手將他摟過來。

這不是做夢,這是真真切切發生在現實裏的,這份觸感,直沖心田。

戰爭又如何?

死亡又如何?

他突然想起曾經對阿次說過的相依為命。

無論發生了什麽,他們只要相依相偎,這就夠了。

阿初終究也敵不過長久的勞累,一直盯著面前的人不眨眼睛地看,也是會眼酸的,就算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越了所有。

科學是違抗不過的,眼睛酸了,就會自然睡著,於是他摟著阿次睡得不省人事,甚至比平時睡得深沈得多。

平日一絲絲的陽光照進屋子,阿初一定會醒,會急著起床去給阿次準備洗漱和早飯。

直到太陽已經照了大半個床,兩個人還是沒有一點動靜。

阿次被亮堂的光線刺到眼睛,他揉了揉坐起身來,這一覺睡得真沈,昨天大哥還在給自己擦藥酒的時候就睡過去了吧?

低頭發覺阿初還睡在身邊,不禁有些驚喜,平日裏他醒來大哥都已經打水回來了。

大哥為了照顧自己,一定累壞,看著阿初稍稍多睡一會,自己心中也感到了喜悅。

想要再躺下溫存一會,他觸到了阿初的身子,熱得有些不尋常。

阿次慌張地睜大眼,瞬間睡意全無,用手去探了探,發覺阿初的額頭很燙。

想起昨天為了給自己泡澡擦藥,阿初幾乎是一直穿著濕衣服,一定是著涼了。

不知道夏院長和阿四昨天處理完事情沒有,有沒有回來教堂。

幸好輪椅就在旁邊,他接個力撐個一下就能坐上去。

阿次急匆匆就搖著輪椅出去,周末是做禮拜的時間,就連神父修女都不在後殿。

他記得教堂出門沒多少路就有藥鋪,也不知道夏躍春他們什麽時候回來,還是去給阿初抓點藥回來。

忘記多穿衣服,他也懶得再回去拿,深秋的風刮起來還真的有點入冬的感覺。

阿次縮了縮脖子,把衣領拉攏了一下,出門了。

腿上放著一包牛皮紙包好的藥,阿次拼命地搖著輪椅往回趕,不料在教堂門口裝上正小跑著趕回來的夏躍春和阿四。

緊張地一哆嗦,他趕緊抓過藥包想要藏起來,低著頭裝作沒看見繼續往裏搖。

“阿次!”夏躍春叫了一聲,板下了臉,看了看身邊的劉阿四,“趕緊把他推進去。”

阿四立馬搭上輪椅,飛快地推回教堂的走廊裏,躍春也跟著進來,打量著詭異的阿次。

“你去幹什麽?”

“我……出去一下……”

“買藥幹什麽?”

夏躍春雖然是近視,但不是瞎子!

他清清楚楚看到阿次剛才腿上擱著一包藥呢。

“我大哥發燒了……”

大哥都沒勝算跟躍春鬥嘴,何況自己,阿次還是主動放棄,老實交代。

“那你跑出來幹什麽?買藥?我的楊少爺啊,你還真是……”

夏躍春頓時詞窮,一只手在那裏握拳又放開,握拳又放開,最終嘆了口氣。

“我服了你們兩個了……阿初他發個燒而已,又不是中槍了。你就等到我回來都等不到了?”夏躍春對上阿次的臉,指著自己滿眼通紅的雙眼,“你看看,少爺啊,我都忙得一夜沒睡,這不處理完事情馬上就趕回來了?”

“……躍春……”阿次知道自己太過心急,但問題是這事兒他完全沒考慮,只是順理成章地覺地就出去買藥了。

“好了,你也別折騰了,藥給我,我去煎,你該幹嘛幹嘛去。另外……”

“別告訴我哥……”阿次有點心虛,抓著衣角。

“你還知道瞞著他?晚了!”夏躍春故作生氣的樣子,醫生麽,本來就最恨不聽話的病人。

“躍春……”阿次祈求地看著他。

“我真是欠了你們兄弟兩的……”

躍春的口氣擺明了已經答應阿次不告訴阿初,卻還是忍不住繼續數落一句,“你說你,還不穿衣服跑出來!”

想了想好像不對,又補充了一句,“是穿那麽少衣服出來,行了行了,趕緊進去。”

身體一顫就好像要打噴嚏,阿次硬是忍住了,要是被躍春看到,又要罪加一等。

他本來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,有時候真有些大大咧咧,大哥也好,躍春也好,總會神經質一樣地誇大其詞。

算了,醫生的職業病吧。

嘮叨就嘮叨吧,反正夏躍春一來,起碼大哥的病不用擔心了,這才是他唯一牽掛的。

夏躍春看過以後,說只是著涼加上疲勞過度引起的發燒,並不礙事,吃點藥捂身汗就應該沒事了。

阿次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,靜靜地坐在阿初身邊,擰了一條冷毛巾搭到他額頭上。

冰涼的刺激感讓阿初睜開了眼,頭暈腦脹的感覺讓他暈眩,甚至想坐起來都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。

“冷麽?”

阿次見他反應那麽大,立即拿開了那條冷毛巾,握在手裏,想要稍稍溫熱一下,讓這種冷感不至於太刺激。

阿初用手捏著太陽穴,慢慢躺倒,發覺阿次一直盯著自己看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……沒什麽。”阿次搖了搖頭,把微涼但不刺骨冷的毛巾的再次搭到了阿初的額頭上,“我只是覺得……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看著大哥……好像每一次都是我躺著,大哥從這個角度看著我。”

阿初回想了一下,不禁笑了笑,伸手抓住了阿次的手。由於剛才溫熱那條冰冷的毛巾,他的手此刻還透著涼。

“是哦。確實是……跟你說了,天冷了,不要多碰冷水,又忘記我話了?”

阿初眼裏雖然充滿了病樣的倦感,可還是依然有著一副管教人的姿態,或者說是只要是和阿次相關,他就一臉的緊張。

“好了,大哥,沒事的,你要不趕緊吃點東西然後好服藥。”

剛才阿四送來的粥還溫在一個小砂鍋樣的容器裏,打開蓋子盛了一點到小碗裏,又蓋上蓋子生怕剩下的冷掉。

阿初看得心中發熱,盡管他本來就在發燒,難得一見阿次這種賢良淑德的樣子,他心中別提有多樂呵。

剛想伸手去接碗,只見阿次用調羹舀了一勺,還輕輕吹了一下遞到他嘴邊。

“我這不是做夢吧?”

阿初頓然覺得渾身無力的癥狀都消失了,原來阿次才是那治百病的良藥。

他沒有拒絕這種難得此才有的好福利,乖乖地一口口吃著阿次餵過來的粥,一連十來口,都吃得香得很。

“大哥,要不要來口榨菜?”

若不是阿次發問,他還真沒感覺到自己一連吃了十來口白粥,就連潛意識都告訴他那粥是甜的。

蜜甜蜜甜的!

原來是淡的?

好像味覺終於回來一般,阿初皺著眉頭繼續確認這粥的口味。

最後一口還沒吞下去,他一個不留神就嗆得直咳嗽,當阿次的手撫上他的背脊輕輕拍打的時候,阿初心中宛如在春,潺潺小溪流淌,花紅柳綠飄逸,韻起的漣漪無限蕩漾。

“阿次……”

“應該的,每次都是大哥照顧我,終於也有我能照顧大哥的時候了。”

阿次笑得有些靦腆,放下了手中的碗,想要轉身出門。

“我去問問躍春藥煎好了沒。”

“等等!”

聽到了阿初的聲音阿次停在了原地,靈活了轉過輪椅看著他。

阿初眉頭緊鎖著,好像思考著什麽,然後吐出疑惑的兩個字。

“煎藥?”

阿次瞬間煞白了臉,心虛地移開眼。

“露餡了吧?”阿初的口氣裏帶著一絲責問,更多的是心疼的語氣,他就知道這個楞弟弟什麽事情都瞞不過自己。

他是西醫,接觸多的是片劑。夏躍春和他是同學,從來就沒見過他用什麽中藥材去熬湯藥過。

而教堂隔壁,恰巧是一家中藥鋪。

單憑這兩個字,他就能猜到是怎麽一回事。

“早上起來發覺我發燒了,然後沒找到躍春,你就去給我抓藥了是麽?”

這陳述就好像阿初親眼看到一般,精準得絲毫不差。見阿次呆若木雞地不發話,阿初繼續問道,“我猜你還讓躍春別告訴我來著。還被他數落幾句是吧?”

他像往常一樣,用手指著阿次的鼻子,“阿次啊阿次,我說得對吧?”

阿次沈默了一會,無奈地笑笑,“大哥,我又沒幹什麽壞事,這不好好的?”

阿次明顯就是在轉移話題,怎麽就覺得阿初那追人的目光那麽的毒辣!

“想騙我?這輩子都不可能了!”

阿初自信地看著阿次,我還不了解你麽?

“大哥……你真的是個天才……”阿次默默道,聽著這句阿初越發得意,不料阿次又帶了一句,“除了武力值……”

阿初那張原本傲得快飛上天的臉瞬間就像摔下和平飯店,砸得稀巴爛了,氣得不知道說啥好。

一氣之下,裝腔的老本事又活靈活現起來,捂著頭倒在床上,一邊開始無賴地撒起嬌來。

“我頭疼……我頭疼……”

“頭疼就乖乖睡覺喝藥麽……”阿次居然相信了,推著輪椅過來幫他把被子蓋個嚴實便轉身出去取藥了。

阿初放開了抱頭的雙手,望著天花板,不禁一笑,這樣可愛的阿次,實在難得。自己這場病,生得也算值。

如此一來,多享受幾天飽含情感的服務,多看幾次阿次因害羞而緋紅的臉,又有什麽不好呢?

看了看墻上的耶穌和十字架,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許了誓言神在考驗他們,而給他們創造機會。

他學著神父的樣子在胸前化了個十字,阿門。

這一年天變得特別快,戰爭越烈,天氣越冷。

還沒趕著入冬,溫度已經全然不是秋天的感覺,前幾日還勉勉強強能看到些許落葉。

這兩天走在路上就和寒風刺骨毫無差別,呼嘯的風足以圈起地上的落葉,吹在臉上都能覺得疼。

阿次從前一日就開始覺得有些異樣,他也說不清楚是怎麽樣的感覺,開始只是覺得身上的關節有些隱隱約約的刺痛,並且疼痛游走不定,一段時間是這個關節發作,一段時間是那個關節不適,但疼痛持續時間不長。

他到也並沒有太在意,因為之前也一直有渾身這裏那裏的不舒服,加上這些年嚴重的腿傷,讓他都懶得關心自己身體發生的點滴小毛病。

忍忍就過去了,這是阿次最常有的想法。

但他往往瞞不過去,就會被阿初看出破綻,然後就是小題大作地從頭到腳從內而外地做檢查。

這幾天,阿初也終於因為過度的勞累和之前掉入水塘著涼而發著燒,這個時候他打心眼裏不想讓哥哥為他的一點點小毛小病擔心。

不過,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反而覺得疼痛更加嚴重,有時候刺骨鉆心,他早上穿衣服的時候看過自己的膝、髖、踝等下肢大關節,確是有些紅腫,摸著甚至還有些熱。

肩、肘、腕關節雖不是那麽的明顯,卻也偶爾會疼上一陣。

一覺睡起來早上起身,都覺得身體有些僵硬,肌肉無力的感覺。

一連三天,他都在照顧生病的阿初,像個大人一樣餵飯餵藥,而阿初則是乖乖地吃著。

阿四把午飯送進房裏便跟著忙碌的廈大院長出去辦事了,阿次搖著輪椅進來,開始從那保溫的小砂鍋裏往碗裏分飯菜。

“阿次,你有沒有發覺我這幾天吃得很多?”

阿初看著他認真地撥著飯菜的樣子,笑著問道。

“多吃點好啊,身體不好的時候要多吃點你不是一直這麽跟我說?”

這句話,阿次真的早就聽膩了,這就連本帶利一起還給阿初好了。

“那是因為啊,你餵我麽……”

誰知道阿初這廂居然冒出這麽一句,明顯帶著種故意的撒嬌,雖然真的很想吼他你別惡心!可他還是忍著盡量滿足阿初的任性,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,他就是做不到無視。

“好了……快吃吧……”

今天的飯是蛋炒飯,這種連油都稀少的年頭,能吃到油香炒過的米飯,真的是頓奢侈的夥食。雞蛋雖然不多,不過阿次已經把那一砂鍋的蛋炒飯裏的雞蛋,全部撥到了碗裏,就好像慢吃一分鐘都不行。

那一砂鍋的飯本來就全都是給阿初準備的,當然之前他捧著自己那碗飯,有把雞蛋花挑揀過去大半。

阿初盯著這碗蛋幾乎快多於飯,黃幾乎大於白的蛋炒飯,真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我說你是打算讓我先吃一碗炒蛋?然後再吃幾碗白飯是麽?”

“這不是怕你到後來說吃不下了麽?趕緊吃。”

昨天就是,明明只從砂鍋裏盛了兩碗,後來第三碗阿初死活就裝秀氣說吃不下了。

其實阿初還真沒撒謊,醫學裏還真有咀嚼多下能夠抗餓的說法,平日裏一口飯嚼個兩下就吞了。

面對阿次餵飯,阿初一口飯在嘴裏拌來拌去起碼嚼上個六七下,精力全在觀察阿次上面呢。

不知不覺地,每一口多嚼幾下,兩碗下去的確飽了。

阿次餵了兩口飯,只覺得手臂都沈重地擡不起來,不對啊,肩肘的關節明明不那麽嚴重啊,怎麽也開始變得如此不靈活。

他強忍著痛,繼續慢慢擡起手,看著阿初沖他笑,他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。

痛感越來越強烈,在他身上蔓延開來,肆意叫囂,不光是幾處的關節,肩肘腕三個關節一起疼就相當於整條手臂疼,膝髖踝三個關節一起疼就相當於整條下肢疼。

就連平時毫無感覺的脊椎都跟著莫名其妙地湊起了熱鬧,他只覺得眼前一黑,根本一點力都使不上,手中的碗哐嘡一聲摔在地上。

碗的碎片和米粒炒蛋濺了一地。

“阿次!”

阿初瞬間從床上跳下來,光著腳丫踩在地上,一把抱住了身體正在慢慢下滑的阿次。

摟在懷裏,迎著陽光看過去,這才發覺阿次的臉色蒼白異常,顯然是在竭力的鎮定自己,他努力的克制著手腕不再顫抖,然而愈發青白的膚色,越發酸麻脹痛的感覺讓他幾乎覺得這身體肢節仿佛都不是自己的,每一個關節每一寸骨肉裏都好像被灌入了水銀一樣難以動彈,他聽到阿初在他耳邊驚惶的叫著,但是他睜開眼,眼前就是昏花一片,滿目金星什麽都看不清楚。

“大哥……沒事……”

“什麽沒事!你看這個樣子!”

阿初大叫起來。

“你還在感冒,不要這樣下床……”

努力地,努力地用力將阿初扯回床上坐下,阿次感覺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在痙攣,像被扭曲了一樣的疼痛著,痛的渾身出汗,幾乎虛脫。

“感什麽冒!”

若不是情況不許,阿初都直想抽自己兩巴掌,他不過是病好了趁著機會耍賴撒嬌借機享受阿次溫情的照顧,卻竟然粗心到沒有發現阿次的身體有這樣的情況!

“別犟頭倔腦,你讓我看看。”

阿初強硬的抓著阿次的手,反身抱起來,將阿次摟上床榻上來觀察阿次的病情。

“沒,不……”

阿次感覺自己的身體上了床,被放平了,整個關節又像被突然撕裂開來一樣劇痛。

“啊……”他忍不住痛呼出來,實在感覺全身關節都太疼了,這種酸疼的感覺從未有過,它不是從外界來的,而是從身體內部像針像有人的手在扭曲撕扯他的身體一樣。

這讓一向善於忍耐,甚至受過專業訓練的他都覺得難以忍受。

聽到阿次的痛呼聲,阿初連忙縮手,“弄疼你了嗎?”

阿次努力搖頭道,“不是……就是……它自己疼。”甚至有些艱難地描述著,“就是感覺酸疼。”

阿初二話不說直接掀開了阿次的衣袖和褲腿管。

阿次肩周,手肘外關節灼熱,又紅又腫,仔細看來聳起了一塊,腿部腳踝,膝關節韌帶處也同樣如此,仔細看來就連手腕部位也有些僵硬。

這……關節病變有疼痛外尚伴有腫脹和活動障礙,阿初悚然一驚,風濕性關節炎?!

阿次才多大年紀!

既是不可置信,但是明明白白的病癥就放在他眼前。

他一直擔心的問題就是這個,因為阿次這幾年大大小小的外傷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已經不算小了,而且那次在76號裏受傷以後剛動過手術就搬到小石頭胡同的密室裏,動來動去根本不能好好休養。

再加上以後又住在那種陰冷潮濕條件不好的地方,一直坐在輪椅上活動範圍也非常局限,阿初一直在擔心就是怕阿次容易受涼,容易誘發這類慢性疼痛疾病。

特別這種深秋又快入冬的季節最是危險,偏偏!

偏偏那個時候他們一起掉進了河浜裏,就算及時撩起來,又泡了熱水藥酒,但因為他這一感冒,阿次又出去吹了風著了涼,這才引發了這樣的病痛!

這兩天他又不挑時機的發燒,該死,阿次一定是沒有註意自己保暖,也沒有多熱敷之類的,看這樣子,已經起碼忍耐了一兩天。

天呀!

阿初咬緊了牙關,看著這樣的阿次,他簡直顧不上自己那一絲的小毛小病。

臉色慘白的阿次不停地喘著粗氣,被疼痛折磨到虛弱的眼神,看起來是那樣叫人心疼。

“大哥……能打一針麽?”

阿次祈求地看著他,那種酷刑下阿次都不吭一聲,這個時候期望一針止痛針,他是有多疼?別說他身邊沒有這針劑,就算有,止痛針也不是長久之計。

可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去回答,阿次那期盼著的眼光,他怎麽忍心去回絕?

風濕性關節炎,反覆發作給人帶來痛苦,中醫極度推崇藥酒療法,適當擦拭,配以按摩,可緩解疼痛。

雖然不能完全制止,還起碼可以緩解吧。

那天給阿次擦過一次,效果其實還不錯,他就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從早一些就開始定期給阿次擦拭藥酒。

中醫和西醫不同,講究的是細水長流,不是一針見效。

祛風散寒,活血通絡,活瘀止痛。基本上都是這麽一個原理,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,阿次這次撐過去以後,他一定得花些時間去研究中醫針對風濕病的療法。

“阿次,再忍忍啊,哥馬上給你擦藥酒,會好的……會好的啊。”

阿次疼得說不出話,點了點頭,癱在阿初懷裏。

他信大哥,大哥說會好,就一定會好的。

“擦上去會有點燒的感覺,你放松。”

顧不上藥酒性烈,倒在手上連手掌中都有灼燒感,阿初仔細地一處處揉捏著,一下輕緩一下稍稍用力,手指沿著經絡順勢推著。

他並沒學過太過系統的中醫,也就是憑著醫生的直覺和多年的認知,進行著緩解關節疼痛的按摩。力道又不好拿捏,太輕怕起不到效果,太重又怕捏疼了阿次。揉一下,觀察一下阿次的反應,急得阿初滿頭大汗,發汗的效果絕對要比捂著被子好太多倍。

“好點沒?”

“恩……”慢慢的,阿次的呼吸平穩起來了,雖然還是伴隨著疼痛引起的喘息,明顯要好過剛才。

阿初舒了一口氣,繼續手上的工作,正面揉捏好,又將阿次翻過身去,從反面再一次在關節處覆上藥酒進行擦拭按摩。

不知持續了多久,阿初觀察著表面,紅腫有所好轉,阿次好像也輕松了不少,已經開始不再低吟,合著眼快要睡去。

阿初的手在他身上帶起了暖流,慢慢地流過每一處經絡肌肉和骨骼,就好像是為他已經幹枯的軀殼註入了新鮮的血液,感覺重新又活了過來一般。

疼痛的感覺在減緩,睡意越來越濃,就這樣靠在阿初的懷裏,靜靜地等待睡眠讓身體忘記所有的痛。

阿初取代了止痛針,終於換來阿次的平靜和安睡,他自己也完全沒有了生病的感覺。

早上還有幾分微熱,此時被一身大汗逼得體溫完全恢覆了正常。

拉過被子將阿次的身子緊緊裹住,把他的頭摟在臂膀中,這完全是阿初擔心的一件事,還是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。

阿次今後的路還很長,所以他能做的,就是好好研究治療風濕病的各種對策。

無論什麽方法,他都要學會,都要嘗試,他不想讓阿次再遭這樣的罪。

等到劉阿四他們回來,他讓阿四幾乎跑遍整個上海給他買回兩本中醫相關的書籍。

研究了大半夜,他終於列出一張差不多成型了的治療方案,就和當初給阿次解毒的時候一樣。只是要執行起來,還是有一定的困難。

他無奈地看了看食補療法的那一條,老桑枝煲雞,胡椒根紅棗煲老母雞,這年頭去哪裏弄雞來煲湯?

唯一可以辦到的川烏粥,是將烏頭搗碎研為極細末,粳米煮粥,沸後加入川烏頭末改文火慢煎,熟後加入生姜汁攪勻,稍煮一二沸即可。

看起來就不怎麽好吃,算了,管他呢,只要有效就行,不如明日就試一下。

另外還有將多種中藥材攪碎拌酒熱敷的療法,他都一一作下記錄,西醫除了治燃眉之急,還真的對這種慢性不知何時因誘因而發的病癥沒有啥好方法。

藥酒也要堅持擦,起碼這段時期不可以放松。

阿初的用心良苦,終於有了些許成效。

然阿次吃著川烏粥,也會皺著眉頭,卻也不會抱怨不好吃之類的。

大哥的心意,他都明白,也懂得了醫生的小題大作有時還真的不是唬人的。

難怪大哥之前那麽在意他是不是受涼,若不是真實的痛感,他還真的不把這問題放在眼裏。

說起來自己也有些愧疚,大哥就是發幾天燒都不得安寧,接下來的一周裏,阿次都特別地配合阿初的治療。

阿初當然也有使壞地數落幾句,可更多的還是疼愛和照顧,以及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。

好多回阿次都想說大哥我又給你添麻煩,到了嘴邊都咽了回去,這樣的話大哥一定會覺得他心中的自怨自艾和失落,所以取而代之的只是兩個字,謝謝。

甚至三個字,偶爾靠在他懷中的時候低聲呢喃,我愛你。

他已經不怕對阿初說這三個字,這種發自真心的感覺,不表露都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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